家具詩歌

　　黃花梨

　　你終于找到了知音

　　瞧 你這被制成的明式座椅

　　還有書桌

　　細瘦勁挺 毫無雕飾

　　榫卯鑲接 分毫不離

　　沒有殘忍的鐵釘穿透肌體

　　絕不會有圣主刺穿骨髓的經歷

　　//

　　細瘦堅挺的骨力

　　猶如主人卓爾不群的脾氣——

　　他追慕屈子的堅貞不渝

　　也仰慕五柳的淡然隨性

　　你也有謫仙太白攬月之仙風

　　也不乏江州司馬的樸實平易

　　//

　　昏黃的肌膚飽含歲月的沉積

　　紋理清晰猶如泥沙上的印記

　　似乎在訴說著黃花梨

　　被久遠的歲月浸透

　　謎語一般的過去

　　//

　　是主人被這奇木和工藝所激動

　　還是被雕成的精品

　　暗中契合了主人的性情

　　總之你我第一次相見

　　仿佛已是多年的知己

　　知己

　　也逐漸成就了彼此存在的意義

　　這是你我多么難得的幸福

　　也暗含了彼此命運的悲戚

　　//

　　終于有一天

　　你忍痛割愛

　　將我轉予一闊綽大佬

　　雖然我呆在豪華的居室

　　我卻是這樣的寂寞無主

　　//

　　我常常想起在簡陋的居室

　　你坐著我伏在我身上

　　舞文弄墨偃仰嘯歌的情景

　　而今的主人 除了炫耀

　　對我非凡異常的秉性

　　你那卓爾不群的品性

　　一無所知

　　//

　　于是我安靜地站在這里

　　在豪華奢侈的會客廳里

　　裝神弄鬼的書房里

　　卻像被置身于庫房

　　或者荒蕪人煙的沙漠里

　　//

　　我神情萎頓精神迷離

　　朦朦朧朧之間

　　好像進入一片茂密的樹林里

　　還有一條流向天邊的河

　　充滿了百萬年的神秘

　　//

　　朦朦朧朧之間

　　我仿佛又獲得了生機

　　不 是冬天的老林子

　　老樹們瘦硬堅挺的枝

　　和我這黃花梨完全一致

　　和黃花梨做成的家具

　　家具和他的老主人

　　那桀驁不馴的倔犟品性

　　完全一致

　　哎 我想念老主人了

　　我的知己

　　//

　　神情萎頓精神迷離

　　朦朦朧朧之間

　　我在一片毫不起眼的樹林里

　　在這些老楊柳的身體里

　　發現了黃花梨

　　自己的影子

　　發現了家具

　　我的老主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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