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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掉的西寺塔散文
西寺,在如今小鎮人的腦海中只是一處地名,具體的方位就在紅旗辦事處所轄區域的最西側。對于同居小鎮內的兩個人,見了面你若打問對方:您家擱哪兒住呢?他要是回說在西寺,你便立馬就會在腦子里有了一個準確的方位意識,那就是鎮區西側最邊緣的位置。
而當我想起西寺的時候,其實是在與一個遠方的文友聊天。她看到我微信中轉發的關于小鎮的一則微信,文中所附的照片里有幾張伯靈翁廟部分古建筑的照片,伊說很像她們邯鄲的標志性建筑“武靈叢臺”。
聊開了古建筑,我便如數家珍,告訴她:小鎮因為歷史悠久,廟宇建筑在小鎮除了最為有名的伯靈翁廟外,其實還有祖師廟,只不過現在已經是被毀殆盡。現在還有很多地名都與廟宇有關,從離我家最近的地方數起:比如二郎堂、白衣堂、五道廟、關爺廟。雖然這些地方早已經沒有了廟宇,但那些廟宇的名字卻被變成地名留存了下來,也算是對小鎮歷史過往的一段明證吧。
和她聊著天,我努力從記憶里翻找著小鎮里那些與廟宇有關的地名,唯恐漏掉一個地方。當“西寺”這個地名從腦海里蹦出來的時候,我才猛然意識到,剛才數說了那么多的廟呀堂的,卻獨獨少了佛教寺院的遺跡。這“西寺”的出現讓我心頭不禁為之一震:原來,在小鎮人眼里作為地名存在的西寺,它原本就是一處佛教寺廟。
我說它是寺廟,并不是因那地名中帶有“寺”字,就想當然地推定它是寺廟。而是我小時候路過那里,的的確確是見過一處塔剎已經坍塌,塔身又嚴重裂縫將要倒掉的佛塔。那塔的位置恰就在今天被當成地名來稱呼的西寺西側的田地之中。有塔必有寺,這是毋庸置疑的,而此處的地名又恰好叫西寺,也就更好地印證了我對西寺是寺院舊名的猜測。
聊天結束,本已夜深,我卻睡意全無,滿腦子里所想著的都是西寺,試圖從記憶的故紙堆里翻找出更多有關西寺的東西。于現在小鎮人眼里,它只是一處地名,而在我眼里,這“西寺”便代表了小鎮的一段過往。小鎮鄉人常自豪地說“神垕是唯一活著的千年古鎮!”而對于西寺這樣一段小鎮過往,若是沒有一絲記憶,那對于“活著的古鎮”來說,我覺得多多少少是有缺憾的,至少說是不完整的。
于是,我便試圖用自己兒時有關于西寺的記憶,來補上這樣一段殘缺。因為在我看來,小鎮里有太多的廟,主文武、主生育、主窯火、保平安、求福祿,一眾神仙都有了自己的廟宇,它們代表了世俗和人欲,卻獨獨遺落了修身修性修來生的佛陀,這樣一來,豈不是讓人覺得小鎮人太過功利和世俗了嗎?我覺得,無論怎樣,對于小鎮歷史或是小鎮的鄉人來說,都不能少了這個西寺。我有責任也有必要,把那個只剩了半截兒殘塔的西寺寫出來。
塔在西寺西,而父親的干娘則住在西寺以西更遠的西山里。鄉人重儀禮,端午、中秋、春節必是要到各處親戚家走動一番的,是去探望也是送禮。這禮是食物,也是禮數。東西不在貴賤,來看望便是一份心意,你來我往,往來之間這情份便就一直熱絡著。大人忙著上班或種地,孩子們便成了親戚間往來的使者,除了提去禮物,也帶去熱鬧。眼看著孩子們一天天變大,老輩人一天天變老。寒來暑往,這禮數卻不間斷。
我替父親去西山看望他的干娘,必要路過西寺。過了西寺,便是一段慢坡,這里是西山進出小鎮的必經之道。這坡莫說是人力拉了架子車要幾個人在后面推扛著才能前行,就是那騾馬拉著載煤的架子車,也要一幫拉車的先把車停在坡底下,把三四輛車上的騾馬卸下套變成驂馬,輪番使喚著牲口把坡底下的車一一拉上來。坡底下是西寺,坡上面就是通往西山的路。
西山于年少時的我來說是遙遠的。我要從自家所在的橋南出發,過了大橋頭,走完街里的大坡主路,再一直往西走,走到西寺,這里都是柏油路。可上了慢坡,便是鋪著癩礓石頭的鄉間小路,路一側高出來的地里種著玉米或麥子,與路齊平或是低些的地方種的也是玉米或麥子。路面是黃白的,路邊崖畔土是黃紅的,地里的莊稼卻是黃綠的。走在這樣的鄉間路上,心情很是放松,你可以隨意哼唱自己喜歡的小調。走這樣的鄉間小路,雖偶爾也會有害怕,但卻不去擔心會遇上狼外婆,原因很簡單:我從不知道有小紅帽和狼外婆這樣的故事!
上了坡,你便能看到前方不遠處的田地里有一處殘塔,塔身剩約兩三丈高,塔身上有裂縫也有枯黃的野草,兀立在河灘邊的高崖之上,顯得極為破敗而滄桑。每次路過,我都會使勁兒盯著它看,想從中讀出些什么,卻只看到那幾級殘破的磚石塔身和隨風而倒的野草,它就那樣立在天與地之間,不塌不倒!
我聽大人們說,塔是埋方丈的地方。對于這樣的說法,我不置可否,但對于方丈,我的印象里便只有電影《少林寺》中,那個被壞人放火燒死的披了紅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于是,我就會想,這塔下若真是埋了老方丈,那樣慈善的一類人兒也該是不會出來嚇唬小孩子的。
有了這樣的想法,我便想去探個究竟,想近前去細看看那塔,到底如何它就能壘了那么高而不會倒,塔的中間又是什么模樣。想歸想,可知道底下埋著方丈,心理上總還是有些怕的。待到年齡稍大些,膽子也更大的時候,我實現了這樣的愿望,真的穿過了麥田走到塔下面,近距離的看和觸摸那尊佛塔。可遺憾的是,除了磚石和枯草,我什么也沒有看到。甚至都找不到一處有文字的碑志。
其實,我是太想找到些能說明它身世的文字來,哪怕不知道它為何而建,建于何時,至少也要讓我知道它的名字。我不想每次只看到一截頹廢的塔,我希望它能夠像人一樣的有名有姓,可我終歸是失望而歸了。
再后來,我已經不需要再去西山串親戚了,因為父親的干娘已經故去,沒有了人,那禮便沒有了要呈送的主體。我便再沒有看過那西寺往西的半截兒佛塔。
到我上了中學,學魯迅先生《論雷峰塔的倒掉》一文,我忽地就想起了西寺西側河崖之上的那半尊佛塔,看到文中講到的“西湖十景”中有“雷峰夕照”,我便想起自己也是看到過西寺塔在夕陽下的模樣的,滄桑而孤寂,一種落寞的極致!倘若有極具情趣的文人騷客,也來評它個什么“神垕十景”,說不定也會有個“某某夕照”的神垕一景來,但那前提是必須得有人考據出這尊塔到底該叫何名,這也是我所盼望知道的。只可惜它未立在西湖旁,也不在保俶山上,而只是孤零零地立在河邊的土崖之上,便沒有了出名的機緣。況且連那赫赫有名的雷峰塔都會倒掉,這西寺塔蓋是不能幸免的。心中便不禁為它的未來莫名悲哀起來!立于鄉野,又復歸于塵土,到最后連個名字都沒有留下,是它的悲哀,也是小鎮的悲哀。此塔一倒,小鎮便再無佛塔。
后來,我因從軍走出了小鎮并在外安家,終歸是再沒有看過那西寺塔。某一年回去探親的時候,站在祖師廟所在的北山之上,向西而望,往日的西寺以及再往西的地方,早就被推平整后建了窯廠,無河無崖亦無塔。從此,這西寺便只是一處地名!
今年再回鄉,聽說小鎮正在修復老街舊宅,主打特色古鎮的旅游招牌,市里也有意進行保護和開發,目的是為了提振本市旅游業和搞活經濟。在修復老街的同時,也準備修復伯靈翁廟部分被拆掉的古建筑,對于修復,我自是樂見其成的,只是卻討厭它的修復本身,不是為了保護而是為了招攬游人。
回鄉其間,我也去了祖師廟所在的北山,原來的古代廟基已經被毀殆盡,倒是由各處鄉人自募資金蓋的各樣廟宇,這兒一間那兒一所,在原來的祖師廟基礎上蓋得是亂七八糟。還聽父親說,別看這些小廟,它們各廟有各廟的廟頭兒駐守,為的是收香火錢,甚或有人為了爭當廟頭兒而大打出手。這樣的廟宇,讓我從眼到心的反感。
人們只為了自己的私欲,立了名目或是為了揚名,修這些各樣神仙的廟宇,卻從未聞聽過有人去考證西寺到底是什么樣的寺,舊址在何處,那西寺塔到底該作何名,也從未有人想過去捐錢修建或恢復這樣一處可供佛陀容身的寺院。我覺得這該是小鎮鄉人的悲哀!
如今,神垕再無佛塔,只剩了一個叫西寺的地名。那些滿足人各樣世俗、人欲需求的諸路神仙廟宇香火依然繁盛。人們來燒香、求神、散香資、許祭禮,為子嗣興旺、功成名就、求福祿壽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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