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者散文

　　故鄉的楊梅樹很老了，老到不知道是誰讓它在這里安居，不知它見證了幾代人的成長，見證了多少生死離別，悲歡離合……

　　楊梅樹很老了，老到如今他已不再碩果累累，連四肢都傷痕累累，歲月賦予了它在世人眼里的高大繁榮，也賜予它刀砍手折的傷疤，當傷痕布滿胸膛，老楊梅樹也到了退休的年齡。

　　一棵樹的榮起榮枯就如同人的生老病死一般，不得不經歷，無論陽光雨露，還是狂風暴雨，都得欣然接受。

　　兒時老樹欣欣向榮，生長在一戶人家的后院圍墻別上，突出的平地，中間是深溝。老樹選擇在這個地方扎根是人為還是自愿呢，大抵是自愿吧，沒有誰會把一棵果樹住在這么危險的地方。

　　我從未見過楊梅樹開花的模樣，但兒時每逢端午節后站在村口便可以看到一樹瓔紅，那戶人家屋檐上的瓦礫上鋪蓋著一層層掉落的梅子。老樹沒有歸屬，算的上是公共財產。兒時，我們都還是小孩子的模樣，愛瘋愛鬧，每年的這個時候總該有不同年紀的少年三五成群利索得上樹采頡，年輕時的老樹看起來是那么的健壯，粗壯的分枝也能承受住一群頑童的耍鬧。家里人時常叮囑不要爬樹太危險，雖然偶爾也會有倒霉孩子從高高的老樹上跌落至深溝里少不了縫針挨批，孩提時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好了繼續爬上高高的樹梢采摘最好的梅子。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爬上老樹的臂膀，總該有那么些膽小鬼躲在樹下墊著腳尖夠著離自己頭頂近的樹梢，盯住樹上的人望眼欲穿。偶爾年紀大點的心疼樹底下的小屁孩折下帶著果實的樹枝扔下來給樹下的人分享，老樹的傷痕大多數都是這樣來的吧。

　　年輕的老樹是最枝繁葉茂，碩果累累的時期，即使被孩子們糟蹋一般，自己掉落許多，枝頭仍是紅艷艷的。這時大人就開始行駛她們的權利了，逢著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帶著小樓梯直接把余留下的一掃而空。農家人總是會有自己得方式來儲存多余的糧食財富，將清洗干凈的梅子放開水里過濾掉酸澀的滋味，釀的半干，放上白糖便成了小孩子的糖果，多余的浸泡在農戶自己釀的陳年老酒里也是個不錯的想法。

　　五月季節里的老樹成了我們玩鬧的娛樂場所，通往老樹的路上有一口池塘，夏季即使大人們再三叮囑，玩水是小孩的天性，勤勞的孩子安分的在旁邊放牛，愛玩的拿著自制的釣魚竿坐在池塘別上佯裝大人模樣釣魚，到底是小孩子，沒有那個耐心，坐不了三分鐘就把釣魚竿一扔嘴饞的爬上了老樹。整個炎熱的夏季就在老樹的陪伴下不知不覺度過。

　　喧囂快樂總是短暫的，所有的喧鬧總會有曲終人散的時候，老樹的繁華和熱鬧也只是短暫的一個月，余下的日子里老樹是孤獨的。沒有誰會特意跑到老樹下玩耍，也沒人記得老樹在夏季帶來的歡樂。似乎老樹的存在只是為了取悅我們一時的開心，為此老樹用了一年的歲月來成全。

　　歲月悠長，時光見長，當年在老樹身上亂竄的頑童早已成家立業，有了自己的小頑孩，釀楊梅酒的人也白了頭，那種下這樹繁華的人早已塵歸塵，土歸土。老樹是最好的見證者，他靜默的矗立在哪里一言不語，淡然的看待花開花落，云起云涌，所有的生老病死，悲歡離合都與它沒有關聯。即使這里的人漸漸拋棄這片故土，也唯獨只有它靜默的守護在這里，翹首以盼我們的歸期。

　　我不知道老樹的年齡有多大，但我知道如今的它已暮年，我依舊沒見過它的花開，但也沒見過那一樹的瓔紅了！老樹已經蒼老到沒有力氣承載那么多的負重了，健壯的枝條蛻化變質到最后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折斷。老樹不再碩果累累，那年冬天的大雪壓垮了它半個身子，茍延殘喘的活著就算不錯了，如何談及開花結果。可即使滿樹繁花，滿樹碩果又怎樣呢？當年的孩子已經拋棄了孤獨的老樹獨自高飛，唯有老樹苦苦掙扎著不愿輕易老去。老樹旁邊多了幾座矮矮的墳墓，去往老樹的小道被灌木叢所掩蓋，無法抵達，池塘里的水干了，還有哪個牧童在放牧？

　　故鄉的老樹，你在思念誰，又在等待誰遲遲不肯老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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