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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夏天的黑暗,永不再來散文
1
十七歲那年夏天,是我生命中最黑暗的季節。
正午的太陽火辣辣地炙烤著大地,連樹上的蟬鳴都顯得燥熱不堪。父母都在午睡,我背著游泳圈,躡手躡腳地繞過他們,走出了家。
我騎著單車快樂地向同學李惠惠家里奔去。我準備邀惠惠一起去游泳。惠惠家離我不遠,我很快就到了他們家的樓下。我上了樓,敲了敲門。為我開門的是李惠惠的爸爸,以前我來他們家玩過幾次,所以他立刻認出了我。"是丹丹啊,來找小惠的吧,她今天不在家,去外婆家了。"我的臉上頓時露出失望的神色,"李叔叔,既然惠惠不在家,那我先走了。""不要那么急著走,那么熱的天,先進來坐一會,吃塊西瓜消消暑。"他熱情地說。我一猶豫,便走了進去,在烈日下跑了一趟,我的確汗流浹背,口渴的厲害。
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會便涼爽了許多。他從冰箱里端來西瓜,一邊招呼我一邊和我聊天。聊的也就是我們在學校里的學習情況。大約過了一刻鐘,我覺得自己該走了,于是起身向他告辭。他站起來說:"外面的太陽那么毒,再坐一會走也不遲,再等一會說不定小惠就回家了。"我無法拂卻他的好意,尤其聽他說惠惠就快回家了,于是重新坐了下來。
但接下來他似乎變得心不在焉,問的話題也有些莫名奇妙,"丹丹,你有沒有來過月經,一定有過吧。"他坐過來,突然拉著我的手問。我的臉紅了,感覺到有點不對勁,我抽開他的手,怯怯地說:"李叔叔,我要走了,不等小惠了。""不要走,叔叔再給你看一件很好玩的東西。"他拉著我的手向房間里走去,我有些無措,于是任由他拉著,全然不知道自己將面臨多么險惡的一幕。
他拉著我走到房間后,轉身鎖上了門。"丹丹,叔叔教你做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好嗎?"他眼睛里跳躍著異樣的光,一步步地向我走過來,我恐懼極了,想逃跑卻被他一把摟在了懷里,一張臭嘴對著我的臉亂吻。我像吃了蒼蠅般的惡心,但他的力氣好大,我掙不脫他。隨即,他的手又蛇一樣滑進我的衣服里,捏住了我小小的胸。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暈了過去......
我醒過來的時候,感到自己的下身很疼,還有紅色的血跡。他赤著上身,看著我說:"不要怕,以后你需要什么就和叔叔說,叔叔什么都買給你,我會對你很好的。"我天旋地轉起來,明白了剛才發生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我穿好衣服,哭著跑了出去,連游泳圈也忘了拿。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單車騎回家的。回到家后,父母還在午睡。我把自己鎖在在衛生間里,拼命搓洗著自己的身體,一邊洗一邊哭,恍惚間水在衛生間里漫溢了一地。父母親被驚醒了,母親過來敲門,問我怎么了,我不說話,只是一味地哭。母親在外面不停地拍著門,過了很久,我才打開了門。
父母親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大驚失色,他們非常憤怒,短暫的爭執以后,母親聽從了父親的勸告,帶著我和還沒有洗的衣物去報了案。證據確鑿,李惠惠的父親很快被判了刑。他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可是我的傷痛卻永遠無法彌補。
2
從那一天開始,痛苦和恐懼深深地根植在了我的心里。母親帶我去看了醫生,醫生給我開了一些婦科的消炎藥,還有一種精神鎮靜藥,那是一種黃色的小藥丸,可以緩解我的焦慮與恐懼......整整一個暑假,我躲在家里不敢出門,我恐懼一切,我在想我的未來怎么辦?如果我身邊的人知道了這件事怎么辦?母親告訴我,說我仍然是個好女孩。可我不這樣想,每次洗澡,我不停地搓洗自己的身體。可是那些骯臟怎搓洗得掉呢?我開始不斷地做噩夢,許多次,我從噩夢中叫著哭著醒過來,因為我又夢見他了,夢見他面目猙獰地朝我撲了過來。
那個夏天,家里像籠罩了一層烏云,沒有一點陽光。父母親與我說話總是小心翼翼地,甚至故意說一些有趣的事情逗我開心。但避開我,他們卻沉默無比。有一次,我聽見母親在房間里哭,她對父親說沒有看好我,父親小聲安慰著她,但聲音也是那么的悲傷和無力。我聽得心都碎了,我躲進房間,把臉埋在枕頭里大聲哭著,我恨我自己,為什么那么貪玩,為什么惠惠不在家不馬上離開,而給了那個壞蛋可乘之機呢?
開學以后,父母親給我轉了學校。我怕面對那個熟悉的環境,尤其怕面對李惠惠,一想起她,我就會想起那個罪惡的下午,想起她那個對我犯下了罪行的父親。
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走不出那件事的陰影。高中的最后一年,我是在孤僻與冷漠中度過的。
第二年夏天,我接到了南方一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我仿佛松了口氣,我想我終于可以呼吸另一座城市的空氣,開始我新的人生。
大學里我仍然沉默寡言。大二的時候,許多女生開始談戀愛,不時的收到男生的鮮花和情書。我很羨慕,那場傷害并沒有遏止我的情竇初開。但是,當有男生想靠近我,對我表示好感時,我卻嚇得逃跑了。雖然事情過去了那么久,我仍然沒有釋懷,我覺得自己是個不潔的女孩,配不上那些男孩,我不能褻瀆了他們心目中神圣的愛情。
偏偏有個男孩很執著,一如既往地對我好。他叫程小陽,計算機系的,戴著一幅大眼鏡,逢人笑瞇瞇的,很可愛的一個男生。"你為什么不喜歡笑呢?笑一笑,十年少,我之所以長得那么帥,就是天天笑的緣故。"他說完這句話,我馬上笑了,我知道,他是故意自夸自擂來逗我笑的。
慢慢地,我開始試著接受程小陽。我對自己說,過去的就讓它永遠過去吧,它不應該成為我心靈里永遠的累贅。寒假的前夕,當程小陽邀請我一起去旅行的時候,我答應了。
我以為從此我會逐漸忘掉那個傷痛,但是萬萬沒有想到,不久后,我居然遇上了最怕遇見的人--李惠惠。
程小陽說這次的寒假旅行,他同鄉的一個哥們和他的女朋友也要參加。他提出讓我與他們見見面,彼此先熟悉一下,我答應了。那天,程小陽帶著我來到了他同鄉的宿舍,女孩不在,于是我們邊聊邊等著她。大約十分鐘后,李惠惠像一道強光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呆住了,大腦里只有一個意識就是絕望。她也驚呆了,望著我,半天都說不出話來。我們的表情讓兩個男孩莫名其妙,"你們認識?"程小陽疑惑地問我。我沒有回答,轉身跑了出去。
我這才知道,李惠惠也來了這座城市上大學,更巧的是,她的男朋友就是程小陽的同鄉好友。寒假旅行的計劃自然取消了。不僅如此,我還拒絕了程小陽的愛。自知道李惠惠是他好友的女朋友的那一刻開始,我就不敢奢望我與程小陽還有未來。
程小陽不停地來找我,每次都是失望而歸。那個寒假,失戀的傷痛和舊事的噩夢一起折磨著我,我很快憔悴了下去。
3
一天,同室的伙伴告訴我,樓下有個女生找我,我很納悶,下樓一看,竟然是李惠惠,她沖我笑著,笑得很不自然。"丹丹,我們能在一起聊聊嗎?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在一起說話了。"她期待地望著我。
我猶豫了,畢竟,她沒有什么錯。可是一想起犯罪的那個人是她的父親,我的心又硬了起來,我冷冷地說:"對不起,我現在沒有空。"說完便轉身上樓。
"難道你準備不理睬我一輩子嗎?"李惠惠生氣地在我后面喊,我僵在了那里。頓了頓,她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又對我說:"其實,你不應該這樣懲罰自己,那不是你的錯,錯的是我父親。程小陽很愛你,你不應該和他分手。"
我愣住了,她看了看我,又說:"這幾年來,我一直很內疚,我不敢找你,也沒臉找你。但是上天偏偏安排我們再次見面了。我知道我的出現是撒在你傷口上的一把鹽,我也知道你與程小陽分手與我有關。所以,今天我鼓起了勇氣來找你。我欠你一份情,我要還給你。相信我,我一定要陪著你走出來。"
我淚流滿面,原來,她一直在替她的父親背負心靈上的債。"不,這和你沒關系,你不用感到內疚。你走吧,讓我安安靜靜的,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我對她說。
她沒有走,而是拉著我的手,說:"我不走,我這樣做只是要讓你知道,我還是你的好朋友,也要讓你知道,程小陽是個好男孩,值得你去愛一輩子。相信我,我一定要陪著你走出來。"
從那天開始,我和李惠惠又走在了一起,她一直陪伴著我,作為我心靈的支撐。在恢復了友誼的同時,我也恢復了與程小陽的愛情。慢慢地,我變得開朗起來,我還自修了心理學課程,這一切都有利地疏導了我心理上的淤泥。
大學畢業后,我去了一家電臺工作,主持一個"心理熱線"。有一天,我接到一個女孩打來的電話,訴說了她在小女孩時受到一個男人性侵犯的往事。當她成年以后,明白了那樣的事情意味著什么的時候,她越來越感到痛苦和自卑。最后,女孩問我:"你說我未來的男友會不會在意我的過去?我還能不能擁有美好的愛情呢?"女孩的困惑一如當年的我,我告訴她,這世界上只有潔白的心靈才是最可貴的。她不用為此不安,也不用把這段隱私告訴將來的男友,這不是欺騙,而是為了更好地珍惜他們的感情。那天晚上,當我向女孩解釋這一切時,我的心是平靜的,因為我已經學會懂得,任何事情都有正反的兩面,做過壞事的人也都會受到懲罰,就算逃過了法律的制裁也會受到良心上的囚禁。就如同我,我是受害者,但他也受到了懲罰。他被判了7年,失去了公職,惠惠的媽媽也與他離了婚,惠惠則一直沒有再叫他爸爸。
如今,我與程小陽已經結了婚。當我和程小陽坐在陽臺上幸福地曬太陽的時候,我知道,我的心靈里已經真正駐滿了陽光,那個夏天的黑暗,將永不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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