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山 石
在瓦爾登湖,梭羅能聽到孤獨在空氣中燃燒時的“畢剝”聲,梭羅很迷戀這種聲音。這種聲音于梭羅,是一種美妙無比的伴奏樂,他的思維只有在這種伴奏樂的旋律里才會翩翩起舞!
1845年,梭羅以絕對孤獨的姿態,來到瓦爾登湖畔,林中筑屋,汲水負薪,播種張網,宛如一隱者,悄然無跡地融身山林,過起了他心儀已久的林中生活。他的背影浸潤在山林升騰的白霧里,他的心也漸漸遠離那日漸喧囂的都市。梭羅身心俱往,是要趕赴一個孤獨的約會,這個約會是他與大自然獨有的,外人無法重復。
一般人都認為,梭羅來到瓦爾登湖,是隱居避世。其實,梭羅是隱居,但不是避世,恰恰相反,梭羅的隱居是入世。梭羅是為了完成一種敘述而來,在愛默生給他提供的這片天地里,他要完成他思索已久的有關自然、人性、文明等諸多問題的敘述,他覺得只有在這片天地里,他的相關論述才能清晰呈現。
在瓦爾登湖的兩年時間內,梭羅雖然孤獨,可這是一種忙碌而又充實的孤獨。梭羅因為來到了瓦爾登湖而有機會真正進行一次貼近大地的飛翔。一汪湖,一片林,加上一個人,這才是風神流動的景致。梭羅與自然的零距離接觸,讓他能真正深入自然的肌理,傾聽來自自然最深處的聲音。梭羅看到的自然,都是細節化的,因而都是有血有肉的。他主張“簡樸生活”,就是反撥人類對自然的饕取;他對自己林中生活的敘述不避瑣碎,甚至將日用開銷都列成表,呈視于讀者面前,都是在細細地解讀人對自然的索取底線;他在林中翻閱書卷,聽蛙鳴雞唱鷹叫,賞玩青青豆葉,這折射出他與自然相廝相磨時那種令人神往的怡然自得……人與自然,這茫茫宇宙中的兩極,應該是和諧共處而非對峙相存,這就是梭羅的態度!
《瓦爾登湖》揭示了當代人一個最具特征性的生存樣態:“無盡的苦役!”梭羅覺得,人性是欲望的,諸多的欲望疊加起來,就成為了人行走過程中的重負。而這種重負在人的肩頭上生根,融入流淌的血液之中,永遠拔除不掉,成為無盡的苦役。人性帶著欲望的鐐銬跳著沉重的舞蹈時,肯定會偏離正常的軌道,因而會有戰爭,有掠奪,有殺人放火違法犯罪……更有對自然環境的肆意破壞,這都是人性的變態,對生命的極端不敬!梭羅在瓦爾登湖畔剖析人性,雖然用的文字和緩有致,留給人的致思空間卻有著巨大的張力。梭羅說,要拭除人類“心靈上的塵埃”,震撼著人性中最陰暗的角落。
梭羅在林中孤獨地觸摸著人類“文明的潰爛處”。“文明的潰爛”有血腥味十足的貧富不均:“一個階級的奢華全有賴于另一個階級的貧困來得以維持。一邊是富麗堂皇的王宮,另一邊則是救濟院和‘沉默寡言的窮苦人’”;有野蠻地將文明定義為優劣高下不同的檔次,對印第安等異族文明不分清紅皂白的歧視,當然,“文明的潰爛”也直接批判工業文明對自然生態的戧害!何謂野蠻人,又何謂文明人?在這個世界里還有界限與準則嗎?
讀《瓦爾登湖》,要將其置于當下社會這個大背景,才見真義。人類生態環境的惡化已經是無法回避的大問題:森林被毀、核威懾、淡水資源短缺、全球氣溫變暖……我們不得不反問自己:“人類文明的發展在哪個環節出了錯?”《瓦爾登湖》能提供最直接的回答。
在生態文學研究熱浪高漲的當代學界,《瓦爾登湖》成了生態文學的經典。從生態美學的角度解讀這本書,又是一重天地。其實,梭羅的智慧就是生態智慧,他在林中的思索,正是從自然生態、人性生態、文明生態所組成的大生態這個角度出發的。梭羅孤獨的思索,應該是直至當代,才真正合上了時代的節拍,這樣看來,梭羅的思維超前了一百多年!
著名文學批評家蘇珊桑塔格說:“偉大的作品是分泌出來的,而不是被擠出來的。”《瓦爾登湖》是梭羅精神深處分泌出來的文字,只有這樣的文字才會經受時光的洗汰而熠熠閃光。
《瓦爾登湖》是一本非常安靜的經典,文字如江南五月的天氣,和風細雨的;同時,《瓦爾登湖》又是一本沉重的經典,因為它讓我們在當代背景的映照下沉重地追問:“我們活在何處,我們為何而活?”
因此,在生態環境惡化的今天,個人、國家、世界都要與梭羅同赴孤獨,一起思索我們所面臨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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