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教育報 2003-07-14 陶明 劉喜梅
今年高考期間，陜西南鄭中學考點發生了一起嚴重的師生集體舞弊案，違規者多數已受到嚴厲處罰。記者日前來到漢中市南鄭縣的南鄭中學，與涉及集體舞弊案的部分師生進行了一次“敞開式”交談，同時采訪了一向考風嚴謹的漢中中學部分師生，就“考場作弊為何屢禁不止”這一敏感話題進行了交流。
老師只想“臉上有光” 學生只想“多得分”
在此次舞弊案中，有35名涉案考生來自同一班級：南鄭中學高三體育班。體育班參加高考的學生73名，在今年4月中旬的體育專業考試中，學生們考分大多超過了本科錄取線。“作為班主任，多考上幾個學生我覺得臉上有光，學校也有面子。”體育班班主任、這次舞弊的主要責任者王琥說。
2000年，王琥當上了本屆體育班班主任。他一心想把這些學生“帶出來”，做出點成績給大家看。為此，他每天早上5點半起床，和學生一起訓練、學習，晚上很晚才回家，妻子孩子都很有意見。3年來，他和體育班的學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4月份在西安的體育考試，他的學生們大多成績優異，這既讓他激動不已，也讓他有些擔憂：這些學生的文化課基礎差，6月的文化課要想考出好成績恐怕很難。一些家長也知道自己孩子的底細，有的找到學校，有的打電話，希望他能夠“幫孩子一把”。學生們由于和他的親密關系，更是請求老師“幫忙”。高考前的動員會上，師生們不謀而合，想到了用手機發短消息作弊的方法。
“我拒絕過，因為我知道高考舞弊的后果；但到最后關頭，我還是沒有把握住自己。”王琥面對自己的行為，懊悔地說，“這件事情的發生，對社會的危害，對學校和學生的影響，都是無法挽回的，對我個人的教訓更是刻骨銘心，追悔莫及”。
張震宇是體育班成績較優秀的學生，高考答案公布后，他保守估分360多分。“作弊為我的成績增加了四五十分。”張震宇說，“今年體育專業本科錄取分數線是260分，就算不作弊我也可以考上。但在考場上，我根本顧不了那么多，當時只想多弄點分，上所理想的大學。”體育班女生潘美廷則直率地說：“我討厭高考。我覺得分數并不能反映我的綜合能力。如果有別的選擇，我肯定不會參加考試，家里人沒有因為那件事(指作弊被發現)責怪我，考不上大學的人又不是我一個。取消了錄取資格，明年可以再考。倒是連累了老師和許多無辜的人，我心里很慚愧。”
記者在漢中中學采訪時，多名學生對對高考舞弊者的處罰只是取消當年錄取資格表示不滿。高二(9)班張婷婷說：“對平時學習不努力的考生來說，如果作弊不被發現，那他就成功了，這也是對其他考生的最大不公。即使被發現，取消了當年錄取資格也不冤枉，因為他不作弊也考不上，還不如鋌而走險作弊一次。”
“出問題是遲早的事”
“出問題是遲早的事。”南鄭中學副校長魏亮坦言，“考試作弊以前學校也發現過，但是并沒有認真總結教訓。老師隊伍中存在的問題已經影響到學校的健康發展，但學校師資力量不足，連挑選老師擔當監考人員都很困難，更不用說什么‘高標準，嚴要求’了。”
魏亮告訴記者，南鄭中學校級領導只有張文保和他兩個人，一個忙于抓學校基礎建設，一個忙于抓教學，“無暇顧及其他”，而忽視了平時對老師和學生們的思想道德教育。學校黨支部沒有書記，校教務處副主任庹山青還直接參與了此次舞弊事件。
已被停職的南鄭縣教育局局長陳闔曾組織過6次高考，他認為組織和管理上的疏漏造成了此次師生集體舞弊。首先是沒有徹底清理通訊工具。雖然規定手機不能帶進考場，但是校方沒嚴格執行；監督力量不足，對監考者沒有形成有效約束力。南鄭中學49個考場，100名監考老師，靠主考、副主考和兩個監察員督察，根本管不過來；對考點“閑雜人員”的清理不夠徹底。“如果嚴格按照考場要求執行，就不會有舞弊事件發生。”王華老師說，“如果考場紀律嚴格，學生就不敢作弊。監考老師如果有松動，甚至有所暗示，考場肯定出問題”。
在南鄭中學考場兩天的高考中，有多名監考教師在發現考生作弊時，未予制止。有的雖然沒收了違紀考生傳遞的答案紙條，但既不作任何記錄，也不向主考匯報。
混亂的考場秩序直接影響到了考生。陳闔說起一件事，一名學習成績很好、平常也很遵守學校紀律的考生在交試卷的最后關頭向一名女生遞了張紙條，結果兩個人都被取消了錄取資格。
南鄭縣縣長趙全義告訴記者，南鄭縣近期將召開全縣中小學領導班子以及各鄉鎮教辦主任會，通報高考舞弊案情況以及對涉案人員的處理決定，提出今后工作的具體要求，并通過案情通報，警示全縣教職工。教育局將利用暑假在全縣教育系統進行一次遵紀守法和師德、師風整訓，并以此次高考舞弊案為典型，深刻反思，認真從中吸取教訓，“絕不允許今后再出現此類問題”。
“與作弊斗爭到底”
“高考首先應當保證公平、公正。要做到這一點，關鍵是學校考風考紀嚴明。”漢中中學黨委副書記鄧進榮說，“雖然作弊從廣義上來說無法根除，但在一定范圍內把舞弊現象消除到最低限度，甚至是零，則是完全有可能的。”
記者在與漢中中學師生座談中了解到，為了把好“考試關”，給考生一個公平競爭的環境，該校成立了專門的考風考紀領導小組。領導小組通過長期考察，選拔出思想好、作風硬的老師擔當監考老師。兩年前，漢中中學開始在平時的考試中推行“學生監考老師”的辦法，即在考試時給每個學生發放監考教師評價卡，對監考教師的考場行為進行監督和評判，有問題的老師要扣發一定數額的獎金。由于長期堅持，再加上學生反映情況很客觀，這一辦法對校方有效掌握和管理教師隊伍起到了積極作用，對監考老師也形成了一定威懾力。
由于有了今年高考師生集體舞弊的教訓，南鄭縣在今年6月下旬的中考中，不僅增加了監察員數量，還在每個考場黑板上寫下了違紀舉報電話。監考教師和考生們入場時都要把口袋全部翻出來，確保沒有攜帶違規物品。陳闔說：“有人說我們矯枉過正了，但這些方法很有效。不管對作弊者怎么處罰，都會有人以身試法。我們已經有了思想準備，要與作弊行為斗爭到底。”
值得深思的是，無論成績好壞，無論曾經作弊與否，接受記者采訪的中學生們都表示：如果發現其他同學作弊，他們不會主動告發，因為“十多年來的努力就是為了高考，大家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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