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轉鐘了,太太還沒睡。
“怎么還不睡?”他詫異。
“睡不著。同學聚會還好嗎?”她很刻意地看到他的眼里去。
“還好。睡吧。”他的語氣很平淡。
近四五年來,生活境況日漸好轉,太太就非常注重美容養生之道。經常出去做運動,做美容,逛街。孩子在寄宿幼兒園,省了很多心。所以她很多的心力放在了自己身上,更大的一部分心力,則悄悄地放在了他身上。這是一個盛行男人有錢就變壞的社會。她雖則維持著寬容尊重的表象,其實心里萬分緊張。她只有他。此外一無所有。而他呢,除了她,還有整個世界。
他知道。他懂得體察太太的心意。其實如果她愿意說出來的話,他可以直接答覆她,“我會與你終生廝守,永無異念。何須擔心!”
一晚上都十分混沌,不知是夢是醒。
第二天早上起來,太太已把早餐做好。
他簡單吃了幾口,準備下樓。
“夢見從前了嗎?”太太忽然問。
他一愣,“怎么了?”
“你昨晚夢囈,說什么老鼠來著。從前在湘西,住筒子樓,才會有的啊。”
“哦。”他無言。拿著鑰匙下樓了。
太太立在窗前看著他的車開遠。淚水流了出來。
其實,昨晚她聽到他在哽咽,“老鼠,我愛你。真的好愛你。”
認識他以來,這是他第一次說出愛字。
從前那樣艱苦,他不說,只是熬著;她也從來沒有要求。漸漸年歲大了,那個字好似早已被遺忘了。他不說,她以為他不會說。
終于聽到了,卻是這樣的震憾。
她不知道的是,這句話,他也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以后,永生永世,他再也沒有可能對她說的了。